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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誅心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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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盛京的路途中,芒棘也收到了明確消息,聞人逐已在盛京等候他們,而且已經等候多時。

芒棘看著聞人逐傳來的密信,也能感覺到聞人逐等的很焦急外加一點不耐煩和責怪。

聞人逐知道芒棘要對觴王動手時並沒有反對,能鏟除掉一個齊盛皇子對他們來說有利無弊。可知道芒棘安排他去找冰荒王時就變得沒那麽樂意了,聞人逐始終覺得最關鍵的時刻,他應該在芒棘身邊,無論現在的芒棘是否需要。

不過除了他又有誰能讓冰荒王親自去盛京呢?而且若不是他離開,觴王也不會放下警惕心。

雖然知道利弊,但是聞人逐依舊走得很不情願。

芒棘讓畫汝回個消息給聞人逐,說他們不日也將抵達盛京,絕不敢讓副宮主大人等候太久。

她淡然一笑看著窗外,明月已然高掛,該早點休息,明天又是一日沒有停歇的趕路。

夜幕讓一切都靜謐下來,在驛站不遠處有一湖泊,按說這個時辰所有人都已睡下,這湖泊邊卻有一男子靜站湖邊負手而立。

一縷溫和晚風吹下湖邊,那人烏黑的頭發迎風飛散,平靜的湖面被這晚風一吹,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耀出粼粼波光。

隨著這縷晚風,有一個身影脫離了旁邊的樹林,緩緩靠近湖邊,看到湖邊靜如畫的男子之後,身影的步伐變得猶豫,但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月光灑在身影的臉上,清秀的容貌清晰可見,更讓人熟悉的是她說話淡定的風格。

“離王殿下為何要見我?”

畫汝的語氣向來淡定,說話也直截了當。

今日晚膳後,畫汝就接到易昭暗中傳遞的消息,說是離王亥時會在驛站不遠處的湖泊邊等她,讓她獨自去見他。

畫汝和離王見得不少,卻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就連話也沒說過幾句,易昭對自己主子要見畫汝很驚訝,並且特別囑咐了要畫汝單獨去見他,換言之就是他與畫汝的相見時要瞞著芒棘的。

在易昭心裏,主子要見畫汝也算情理之中,畢竟主子是在追求神暝宮主,從宮主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是個簡單粗暴的切入方式。

可是畫汝會不會同意見主子就真的很難說了,這女子給易昭的印象,純粹就是芒棘身邊的聽話傀儡,從不把別的任何人放在眼裏。

自己聽從主子命令負責傳說,以後畫汝根本不會搭理自己,沒想到畫汝聽了之後幾乎沒有思考,就默默的點了點頭,同意的非常爽快。

易昭很驚訝的同時又接到一個任務,在主子和畫汝見面的時候,提防著如今武功已經出神入化的芒棘察覺到異常。萬一芒棘有異動,易昭就負責拖延時間。

易昭哭泣,這是他有史以來接到最差的任務,現在的芒棘那內力就跟野獸似的,萬一真打起來,很傷神也很傷身啊。

顏晉楚看著湖泊中因方才那縷晚風而起的波動,明明風已停了很久,可湖中的水波卻來來回回永無休止的模樣,他輕嘆一口氣,“畫汝,你真的沒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異樣?”

畫汝下垂的眼眸驟然一凝,突然就跪在顏晉楚身邊,“還請離王殿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宮主。”

“你起來。”顏晉楚對旁人很少用如此柔和的聲音,更不可能看到他親自伸手去扶一個在他面前跪下的人,可今天他都做了,只因她算是救了芒棘一回。“讓你單獨來見我也正是我的私心,我並不想讓芒棘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可這終是瞞不住的。”

畫汝沒有起身只是把頭低的更低,淡淡說道:“等宮主順利到了盛京與副宮主會面後,我便會把我的情況告訴副宮主,隨後便會尋個理由離開宮主身邊……至於以後,我的去向,副宮主總會有更好的說辭。”

顏晉楚的目光第一次認真的落在這個跪在他面前的女子。

當他把眼光投入在武林之後,作為翹楚的神暝宮那麽巧就在他的封地,他與神暝宮間的糾葛也算有些年頭,可是那一日芒棘的出現是那麽突如其來沒有預兆。

那個女子的出現就像靜夜中莫名的一道驚雷,沒有給任何人任何的思想準備,也包括事事運籌帷幄的他。

芒棘當上神暝宮主像是一個天大的玩笑,在嘆息自己多年安排竟然毀於這個女子之手的同時,他也感同身受芒棘作為一個沒有絲毫勢力的弱勢群體突登這樣的大位會面臨著什麽。

而眼前的畫汝——顏晉楚一直認為這個淡漠的女子是受命於別人看守芒棘的倒樁。

畫汝和芒棘,在芒棘登上宮主之位前,兩人根本沒有絲毫的交集。他要查到這些還是很容易的。

也許對畫汝的戒心有過減淡,卻從沒有消失過。

但是那一天,當顏晉楚去到冰莊與畫汝擦肩而過的瞬間,便能感覺到這女子和以往的不同,她的身上纏繞著一股幽暗氣息,這樣的氣息別人也許不能察覺,他卻能清晰感應,這樣特殊的能力也許是因為他的母妃是聖貴妃。

當時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把了畫汝的脈,搭上畫汝脈搏的瞬間,他心中就閃過不可置信,畫汝身上竟然被種下蠱毒——誅心蠱。

齊盛帝建立齊盛,竊國所得使得齊盛立國之後一直風雨飄搖,為讓皇權穩固,齊盛帝娶妃都是看中那些女子所能帶給他的利益,而觴王的母妃正是山達族人,這個族極擅長蠱毒之術。

而誅心蠱的主人正是觴王的母妃,而齊盛帝之所以容許這蠱的存在也有特殊原因。

山達族人雖都擅長蠱毒之術,可這類毒物向來是雙刃劍,所以世代山達族人出生都身上帶蠱,唯一克制方法就是在體內種下誅心蠱,以毒攻毒。

而觴王身上也流淌著山達族人的血脈,故也需要誅心蠱壓制體內原生蠱。離開誅心蠱,觴王和他的母妃便會死去,所以這是齊盛帝唯一接受在盛京出現的蠱。

這蠱在觴王和他母妃的身上是救命,但若進了別人的身體,那就如此蠱之命——誅心。

旁人中了誅心蠱,生命就進入了九九八十一日的倒計時,並且每一日夜晚都會有誅心之痛。這痛開始並沒有什麽感覺,可每一日都會比前一日更痛一點,從第三十日開始拿疼痛便已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了。

最可怕的便是,山達族人身上的原生蠱與誅心蠱相克,所以這蠱在山達族人的身上出入自由,可普通人中了便無法可解,只能一死。

也因為這個原因,齊盛帝對誅心蠱的控制其實非常嚴格,盛京只有觴王和他的母妃身上有,並且沒有任何多餘的,他們若要把誅心蠱另作他用,他們自己便會喪命。

萬萬沒想到,觴王與芒棘交手時竟孤註一擲用出了自己身上的誅心蠱。

顏晉楚很慶幸芒棘並沒有中誅心蠱,若要看著芒棘心痛九九八十一日而死,那會是怎樣的折磨?

現在,並不是所有人都幸免,畫汝為芒棘擋下了那蠱。當他到冰莊時,畫汝已經中誅心蠱十日,夜晚的心痛應該開始隱隱而顯並逐日加重。

縱使如此,顏晉楚依舊沒有真正相信畫汝,也許她當時為芒棘擋下誅心蠱,只是以為觴王射出的是普通暗器,誅心蠱並不是世人皆知的東西,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只以為自己中了普通毒物而已。

可是方才,看著畫汝下跪懇求他不要把這事告訴芒棘時誠懇的眼神,他似乎多信了這個女子一點,也許她真的是對芒棘那麽忠心?

顏晉楚墨黑的眸子如同會吞噬所有生命的黑洞一般,他帶著最後的懷疑,說道:“若是你打算離開芒棘身邊去尋求解藥,完全不必等到我們抵達盛京,毒早一日解便少一份危險,你現在就可以離開,我會幫你尋一個合理的理由。”

話中的試探顯而易見。

下跪在地的畫汝搖了搖頭,“殿下也許不知……畫汝也不瞞殿下,當時觴王從口中射出銀針時,畫汝就看出那不是普通暗器,而是一個叫誅心蠱的蠱毒。當時我十分驚訝,為什麽觴王竟然有誅心蠱,眼看宮主無暇躲避,我便擋在了宮主身前。

誅心蠱……無法可解,中蠱之後只能再活八十一日且日日要受誅心之痛。現在疼痛感尚不強烈,縱使我在宮主身邊,她也無法察覺,等我的疼痛無法克制時,我也已經離開宮主身邊,宮主永遠不會知道。

殿下發現了我身體的異樣,所以畫汝告訴殿下實情,也請殿下不要將這些告訴宮主……”

畫汝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比春光還要燦爛的笑容,“她是畫汝這一生所見過最好的人,若她知道實情一定會為畫汝難過甚至自責。我的死已是必然,我不希望她為我難過,不然就算我死了也無法瞑目。”

她對著顏晉楚重重的磕了個頭,說道:“還請離王殿下成全。”

顏晉楚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情緒,畫汝知道那是誅心蠱,甚至是在觴王出手時就知道那是誅心蠱,也正是因為知道這是誅心蠱,她才會為芒棘去擋那一下。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在別人面前是那麽渺小。

身前下跪著的女子至多不過十七、八歲,卻讓他有了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感。

畫汝對芒棘已超越一般侍衛的忠誠,從畫汝的話語中能感覺到她對芒棘的感情是超越主仆之間。

也許他這在這世間存活至今,用了無數的虛情假意,但對芒棘他動了真情,所以此刻對著畫汝,他自慚形穢。

他無法看著畫汝繼續跪在他的面前,再次伸手去扶畫汝,畫汝卻掘強著不肯起身,一副‘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的模樣’。

“畫汝,我答應你。”顏晉楚認真而凝重的回答,“並且我再答應你一件事,雖然你說誅心蠱無解,但我還是願意為你盡力尋找解誅心蠱的方法。”

這個夜晚恬靜安謐,就連晚風也在最初的那一縷後再未出現過,只是當樹葉也都停止下來,一開始就被那縷晚風吹動的湖面卻依舊波瀾不止。

起伏若起,又怎會輕易平靜。

……

易昭守在芒棘房間的不遠處,沒想到神暝宮主晚上睡覺還挺太平的,原本易昭一直有著股莫名的不安感,雖然畫汝和主子的會面神暝宮主沒理由會知道,但他總覺得因為他來要防備著,所以神暝宮主總會察覺到什麽不對。

可結果一切就真的那麽平靜,讓易昭的心情因為這份意料之外變得莫名沮喪。

直到收到顏晉楚的暗號,知道主子和畫汝的會面已經結束,他的監守任務也就此結束。

易昭最後看了芒棘房間一眼,轉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在易昭離開片刻之後,一直睡得十分安謐的芒棘突然滿頭大汗,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前一刻沈浸在噩夢之中,這一刻雖已慢慢醒夢,但芒棘臉色依舊蒼白,她呼吸急促而沈重,她的額頭上滿是冷汗淋漓。醒來的她雖然知道剛才的那一切只是夢,可她緊緊攥著薄被的手便可看出她並沒有因為知道那是夢而平覆心情。

噩夢中,畫汝一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胸口,一手呼救般的伸向芒棘,畫汝好像想說什麽卻因為那撕心的疼痛說不出任何話來,芒棘抓住畫汝的手,恨自己無法分擔畫汝的痛苦,而她自己的手被無法抑制的痛苦畫汝抓得生疼,只是那痛尚及不上畫汝的千分之一。

整個夢中沒有對話,只有她們兩人,芒棘甚至能感受到畫汝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芒棘的右手慢慢松開緊攥著的薄被,擡到自己的眼前,這手過分用力此刻已經有些痙攣,夢中也就是這個右手被畫汝緊緊抓住。

似乎現在都能感覺到有一點清淡的痛感。

那夢怎麽會如此真實?

來到這個時間,芒棘幾乎不做夢。唯一的一次也是夢到林峰要她去死,那夢也一樣真實,那時候芒棘以為是自己的潛意識提醒自己不可以在這個地方留情,要早一點回去找林峰。

可今日的夢比那一日更為真實,那種即將失去畫汝,心痛到窒息的感覺……芒棘雙手握拳抵著自己的額頭,最後化成爪深深插入自己的頭發之中。

明明是夢,為何還是那麽不安?

深呼吸……再深呼吸……

很久……很久……

芒棘的心終於平靜了一點。

一切都是秀寒中觴王的最後一擊,自己對觴王最後射出的銀針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噩夢吧?

不行,以防萬一,到盛京時一定要自詡為醫者的聞人逐幫畫汝把一把脈,也好讓自己和畫汝徹底的放下心來。

這樣一想,芒棘的心情好了很多,再次慢慢躺下後,她又把自己的右手舉到眼前,那感覺那麽真實是因為自己夢中太緊張緊攥被子才會有逼真的痙攣感,看來自己的靈魂和這具身體已經徹底的契合了。

這契合是不是有一點突然?明明上次在秀寒遇到守瞳時,她還說自己一摔就差點把身體和魂魄摔分開了,怎麽突然就合上了呢?

芒棘的右手落在了自己的心臟上,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平靜後的心,節奏有力的跳動。

守瞳說她的心希望她的魂魄和身體融合,她的心到底是怎麽想的?融合不融合到底有什麽區別?聽守瞳那話說起來,不合起來又沒什麽壞處,而且自己還有古靈鐲,能夠系魂,魂魄和身體應該不會輕易分開的。

忽然芒棘輕輕一笑,她覺得自己此刻的想法很離奇很詭異很滑稽,難怪有人說,人最了解的是自己最不了解的也是自己,曾經覺得那話實在深奧,現在終於能夠理解。

就像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打著什麽算盤。真想和自己的心進行一次平和的友好會談。

想到這裏,芒棘又輕輕一笑。

有過身體和魂魄的游離,才知道身體和魂魄的契合到底有多少作用,除了疼痛,就連笑,自己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芒棘的手又撫上自己的臉頰,她容貌的變化越來越大,身邊人都暗暗議論宮主開始了華麗蛻變,就連平庸的長相都越變得越發不可方物。

這麽說起來,原來的自己長這個樣子嗎?只記得自己以前是個平庸的考證達人,沒想到長得卻很標志。

看來上天還是很公平的,它給了聞人芒棘尊貴的身份卻只給她平庸的容貌。給她平凡的身份,卻也給了絕艷的容貌。

這麽想來也不對啊,那憑什麽顏晉楚身份又尊貴,容貌又艷絕天下?

哦,上天還是公平的。芒棘惡趣味的勾起嘴角,身份和容貌都是空架子,人家活到現在,命運一直被人擺布,看似運籌帷幄,實際上還不是在為自己能活得舒坦一些努力。

終於明白古代的皇子們為什麽喜歡爭王位,君臨天下那種感覺也許只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

他們從小被命運左右,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你爭萬劫不覆,你不爭一樣日暮途窮,他們一出生就開始面對世間最多的陰謀詭計。也許在他們心中只有坐上那個位置才能真正的為自己做主,不再受別人的擺布。

其實都是可憐人。

哲學家芒棘在自己的跳躍連鎖思考中,終於慢慢的,慢慢的再次進入沈睡。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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